- 对照翻译:
陈留阮籍,谯国嵇康,河内山涛,三人年皆相比,康年少亚之。
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,这三个人年纪很接近,嵇康的年纪比他们要稍微小一些。
预此契者:
参与他们聚会的人还有:
沛国刘伶,陈留阮咸,河内向秀,琅邪王戎。
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琊王戎。
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,肆意酣畅,故世谓“竹林七贤。”
七个人经常在竹林之下聚会,畅所欲言,所以人们叫他们为“竹林七贤”。
阮籍遭母丧,在晋文王坐进酒肉。
阮籍在为母亲服丧期间,在晋文王的宴席上喝酒吃肉。
司隶何曾亦在坐,曰:“
司隶校尉何曾也在座,对晋文王说:“
明公方以孝治天下,而阮籍以重丧,显于公坐饮酒食肉,宜流之海外,以正风教。”
您正在用孝道治理天下,可是阮籍身居重丧却公然在您的宴席上喝酒吃肉,应该把他流放到荒漠地方,以正民风。”
文王曰:“
文王说:“
嗣宗毁顿如此,君不能共忧之,何谓?
嗣宗哀伤劳累到这个样子,您不能和我一道为他担忧,还说什么呢!
且有疾而饮酒食肉,固丧礼也!”
再说有病而喝酒吃肉,这本来就合乎丧礼啊!”
籍饮啖不辍,神色自若。
阮籍则一直吃喝不停,神色自若。
刘伶病酒,渴甚,从妇求酒。
刘伶喝多了酒,口渴得厉害,就又向妻子要酒喝。
妇捐酒毁器,涕泣谏曰:“
妻子把酒倒掉,把酒器也毁了,哭着劝告他说:“
君饮太过,非摄生之道,必宜断之!”
您喝得太过分了,这样对身体非常不好,一定要把酒戒掉!”
伶曰:“
刘伶说:“
甚善。
很好。
我不能自禁,唯当祝鬼神,自誓断之耳!
不过我自己不能戒掉,只有在鬼神面前祷告发誓才能戒掉啊。
便可具酒肉。”
你赶快去准备酒肉。”
妇曰:“
他妻子说:“
敬闻命。”
遵命。”
供酒肉于神前,请伶祝誓。
于是把酒肉供在神前,请刘伶祷告发誓。
伶跪而祝曰:“
刘伶跪着祷告说:“
天生刘伶,以酒为名,一饮一斛,五斗解酲。
天生我刘伶,靠喝酒出名,一喝就十斗,五斗才解酲。
妇人之言,慎不可听。”
妇人家的话,千万不要听。”
便引酒进肉,隗然已醉矣。
说完就拿过酒肉吃喝,一会儿就又喝得最醉醺醺地倒下了。
刘公荣与人饮酒,杂秽非类,人或讥之。
刘公荣和别人喝酒时,会和不同身分地位的人在一起,杂乱不纯,有人因此指责他。
答曰:“
他回答说:“
胜公荣者,不可不与饮;
胜过公荣的人,我不能不和他一起喝;
不如公荣者,亦不可不与饮;
不如公荣的人,我也不能不和他一起喝;
是公荣辈者,又不可不与饮。”
和公荣同类的人,更不能不和他一起喝。”
故终日共饮而醉。
所以他整天都和别人共饮而醉倒。
步兵校尉缺,厨中有贮酒数百斛,阮籍乃求为步兵校尉。
宫中步兵校尉的职位空出来了,因为宫里厨房中贮藏着好几百斛酒,阮籍就向朝廷请求出任步兵校尉一职。
刘伶恒纵酒放达,或脱衣裸形在屋中,人见讥之。
刘伶经常不加节制地喝酒,放纵自己,有时候在家里喝醉了就赤身露体,有人看见了就责备他。
伶曰:“
刘伶说:“
我以天地为栋宇,屋室为(巾军)衣,诸君何为入我(巾军)中?”
我把天地当做我的房子,把屋子当做我的衣裤,你们跑到我的裤子里来干什么!”
阮籍嫂尝还家,籍见与别。
阮籍的嫂子有一次回娘家,阮籍去看她,给她道别。
或讥之。
有人责怪阮籍不守礼法。
籍曰:“
阮籍说:“
礼岂为我辈设也?”
礼法难道是为我们这类人制订的吗?”
阮公邻家妇有美色,当垆酤酒。
阮籍邻居的主妇容貌甚美,总在酒庐旁卖酒。
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,阮醉,便眠其妇侧。
阮籍和安丰侯王戎常常到这家主妇那里买酒喝,阮籍喝醉了,就睡在那位主妇身旁。
夫始殊疑之,伺察,终无他意。
那家的丈夫起初特别怀疑阮籍,就在一旁观察,却发现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别的意图。
阮籍当葬母,蒸一肥豚,饮酒二斗,然后临诀,直言“穷矣”!
阮籍在葬母亲的时候,蒸熟一个小肥猪,喝了两斗酒,然后去向母亲遗体诀别,只是说了一句,“完了!”
都得一号,因吐血,废顿良久。
总共才号哭了一声,就口吐鲜血,身体损伤,衰弱了很久。
阮仲容步兵居道南,诸阮居道北。
阮仲容步兵校尉阮籍住在道南,其他阮姓住在道北;
北阮皆富,南阮贫。
道北阮家都很富有,道南阮家比较贫穷。
七月七日,北阮盛晒衣,皆纱罗锦绮。
七月七日那天,道北阮家大晒衣服,晒的都是华贵的绫罗绸缎;
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(巾军)于中庭。
阮仲容却用竹竿挂起一条粗布短裤晒在院子里。
人或怪之,答曰:“
有人对他的做法感到奇怪,他回答说:“
未能免俗,聊复尔耳!”
我还不能免除世俗之情,姑且这样做做罢了!”
阮步兵丧母,裴令公往吊之。
步兵校尉阮籍死了母亲,中书令裴楷去吊唁。
阮方醉,散发坐床,箕踞不哭。
阮籍刚喝醉了,腋头散发伸开两腿坐在坐床上,没有哭。
裴至,下席于地,哭吊喭毕,便去。
裴楷到后,退下来垫个坐席坐在地上,哭泣尽哀,吊唁完毕,就走了。
或问裴:“
有人问裴楷:“
凡吊,主人哭,客乃为礼。
大凡吊唁之礼,主人哭,客人才行礼。
阮既不哭,君何为哭?”
阮籍既不哭,您为什么哭呢?”
裴曰:“
裴楷说:“
阮方外之人,故不崇礼制;
阮籍是超脱世俗的人,所以不尊崇礼制;
我辈俗中人,故以仪轨自居。”
我们这种人是世俗中人,所以自己要遵守礼制准则。”
时人叹为两得其中。
当时的人很赞赏这句话,认为对双方都照顾得很恰当。
诸阮皆能饮酒,仲容至宗人间共集,不复用常杯斟酌,以大瓮盛酒,围坐,相向大酌。
姓阮这一族的人都能喝酒,有一次阮仲容参加族人聚会,就不再用普通的杯子倒酒喝,而用大酒瓮装酒,大家坐成个圆圈,面对面大喝一番。
时有群猪来饮,直接去上,便共饮之。
当时有一群猪也来喝酒,他们径直把浮面一层酒舀掉,就又一道喝起来。
阮浑长成,风气韵度似父,亦欲作达。
阮浑长大成人了,风采气度像父亲,也想学做放达的人。
步兵曰:“
他父亲阮籍对他说:“
仲容已预之,卿不得复尔。”
仲容已经入了我们这一流了,你不能再这样做了!”
裴成公妇,王戎女。
裴的妻子,是王戎的女儿。
王戎晨往裴许,不通径前。
王戎一天清早到裴家去,不经通报就一直进去。
裴从床南下,女从北下,相对作宾主,了无异色。
裴看见他来,从床前下床,他妻子从床后下床,和王戎宾主相对,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样子。
阮仲容先幸姑家鲜卑婢。
阮咸原来喜欢上了姑姑家一个鲜卑族的婢女。
及居母丧,姑当远移,初云当留婢,既发,定将去。
在给母亲守孝期间,他姑姑要迁到远处,刚开始说要把这个婢女给留下,但是等到快要出发的时候,又坚持把她带走。
仲容借客驴箸重服自追之,累骑而返。
于是阮咸就借了一个朋友的驴子,穿上孝服亲自去追她们,然后就和这个婢女一起骑着驴回来了。
曰:“
并且说道:“
人种不可失!”
传宗接代的人是不能失去的。”
即遥集之母也。
这个婢女也就是阮遥集的母亲。
任恺既失权势,不复自检括。
任恺失去权势以后,不再自我检束了。
或谓和峤曰:“
有人问和峤说:“
卿何以坐视元裒败而不救?”
你为什么眼看着元哀被搞垮而袖手不管呢?”
和曰:“
和峤说:“
元裒如北夏门,拉(手罗)自欲坏,非一木所能支。”
元哀就好比北夏门,本来要毁坏,不是一根木头所能支撑得了的。”
刘道真少时,常渔草泽,善歌啸,闻者莫不留连。
刘道真年轻时,常常到草泽去打鱼,他擅长用口哨吹小曲,听到的人都流连忘返。
有一老妪,识其非常人,甚乐其歌啸,乃杀豚进之。
有一个老妇人,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,而且很喜欢他的口哨,就杀了个小猪送他吃。
道真食豚尽,了不谢。
道真吃完了小猪,一点也不道谢。
妪见不饱,又进一豚,食半余半,迺还之。
老妇人看见他还没吃饱,又送上个小猪,刘道真吃了一半,剩下一半,就退回给老妇人。
后为吏部郎,妪儿为小令史,道真超用之。
后来担任吏部郎,老妇人的儿子是个职位低下的令史,道真就越级任用他。
不知所由,问母;
令史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去问母亲。
母告之。
母亲告诉他经过。
于是赍牛酒诣道真,道真曰:“
于是他带上牛肉酒食去拜见道真,道真说:“
去!
走吧!
去!
走吧!
无可复用相报。”
我没有什么可以再用来回报你的了。”
阮宣子常步行,以百钱挂杖头,至酒店,便独酣畅。
阮宣子常常信步而行,拿一百钱挂在手杖上,到了旅店,就独自开怀畅饮。
虽当世贵盛,不肯诣也。
即使是当时的显要人物,他也不会去拜访。
山季伦为荆州,时出酣畅。
山季伦都督荆州时,经常出游畅饮。
人为之歌曰:“
人们给他编首歌说:“
山公时一醉,径造高阳池。
山公时一醉,径造高阳池。
日莫倒载归,茗艼无所知。
日暮倒载归,酩酊无所知。
复能乘骏马,倒箸白接篱。
复能乘骏马,倒著白接篱。
举手问葛强,何如并州儿?”
举手问葛强,何如并州儿?”
高阳池在襄阳。
高阳池在襄阳县。
强是其爱将,并州人也。
葛强是他的爱将,是并州人。
张季鹰纵任不拘,时人号为江东步兵。
张季鹰天性任性放纵,当时人们称他为“江东步兵”。
或谓之曰:“
有个人对他说:“
卿乃可纵适一时,独不为身后名邪?”
你怎么能一直都只是考虑一时的痛快,难道你就不能考虑一下自己身后的名声吗?”
答曰:“
张季鹰说:“
使我有身后名,不如即时一杯酒!”
与其让我身后有一个好名声,还不如现在有一杯好酒。”
毕茂世云:“
毕茂世说:“
一手持蟹螯,一手持酒杯,拍浮酒池中,便足了一生。”
一只手拿着蟹螯,一只手拿着酒杯,在酒池里游泳,这就足以了结这一辈子了。”
贺司空入洛赴命,为太孙舍人。
司空贺循到京都洛阳去就职,担任太孙舍人。
经吴阊门,在船中弹琴。
经过吴地的阊门时,在船上弹琴。
张季鹰本不相识,先在金阊亭,闻弦甚清,下船就贺,因共语。
张季鹰本来与他素不相识,这时候正在金阊亭上,听见琴声非常清朗,于是从亭上下到船中,走近贺循。
便大相知说。
于是就一起谈论起来,结果彼此加深了了解,非常高兴。
问贺:“
张季鹰问贺循:“
卿欲何之?”
你要到哪里去?”
贺曰:“
贺循说:“
入洛赴命,正尔进路。”
到洛阳去就职,正在赶路。”
张曰:“
张季鹰说:“
吾亦有事北京。”
我也有事要到洛阳。”
因路寄载,便与贺同发。
便顺路搭船,和贺循一同上路。
初不告家,家追问迺知。
他并没有告诉家里,家里追寻起来,才知道这回事。
祖车骑过江时,公私俭薄,无好服玩。
车骑将军祖逖过江到南方时,公库私府都很穷,没有什么名贵的服饰和值钱的东西。
王庾诸公共就祖,忽见裘袍重叠,珍饰盈列,诸公怪问之。
有一次,王导庾亮等人一起去看望祖逖,忽然看见皮袍一包一包的,珍宝服饰放的满满的,王导等人感到很奇怪,就问祖逖。
祖曰:“
他回答说:“
昨夜复南塘一出。”
昨天夜里又到南塘走了一趟。”
祖于时恒自使健儿鼓行劫钞,在事之人,亦容而不问。
祖逖当时经常派手下的勇士公开抢劫,主管的人也容忍而不敢追究他。
鸿胪卿孔群好饮酒。
鸿肿卿孔群喜欢喝酒。
王丞相语云:“
丞相王导对他说:“
卿何为问饮酒?
你为什么经常喝酒?
不见酒家覆瓿布,日月糜烂?”
你难道没看见酒店盖酒坛的布,过不了多少时间就腐烂了吗?”
群曰:“
孔群说:“
不尔,不见糟肉,乃更堪久。”
不是这样,您难道没看见糟肉,反而更能耐久吗?”
群尝书与亲旧:“
孔群曾经给亲友写信说:“
今年田得七百斛秫米,不了麴糱事。”
今年田地里只收到七百石秫米,不够酿酒用的。”
有人讥周仆射:“
有人指责尚书左仆射周:
与亲友言戏,秽杂无检节。”
和亲友言谈玩笑,粗野驳杂,失于检点节制。
周曰:“
周说:“
吾若万里长江,何能不千里一曲。”
我好比万里长江,怎么能一泻千里也不拐一个弯儿!”
温太真位未高时,屡与扬州淮中估客樗蒱,与辄不竞。
温太真官职还不高的时候,屡次和扬州淮中的客商赌博,一赌起来,总是赌不过人家。
尝一过,大输物,戏屈,无因得反。
有一次,他又去了,大大地输了一笔钱,玩得钱都输光了,没法回去。
与庾亮善,于舫中大唤亮曰:“
他和庾亮很友好,就在船上大声招呼庾亮说:“
卿可赎我!”
你该来赎我!”
庾即送直,然后得还。
庾亮立刻送钱过去,他才能够回来。
经此四。
他多次做过这种事。
温公喜慢语,卞令礼法自居。
温太真喜欢说些轻慢放肆的话,尚书令卞壸以礼法之士自居。
至庾公许,大相剖击。
两人到庾亮那里去,相互之间极力争论反驳。
温发口鄙秽,庾公徐曰:“
温峤出口庸俗粗鄙,庾亮却慢悠悠他说:“
太真终日无鄙言。”
太真整天出言不俗。”
周伯仁风德雅重,深达危乱。
周伯仁德行高尚庄重,深知国家的危乱。
过江积年,恒大饮酒。
过江以后,经常豪饮。
尝经三日不醒,时人谓之“三日仆射”。
曾经一连三天不醒,当时的人把他叫做三日仆射。
卫君长为温公长史,温公甚善之。
卫君长是温峤的长史,温峤很是欣赏他。
每率尔提酒脯就卫,箕踞相对弥日。
经常很随意地带着酒肉到卫君长那里,两人伸开腿对面坐着,一喝就是一整天。
卫往温许,亦尔。
卫君长到温峤那里去时也是这样子的。
苏峻乱,诸庾逃散。
苏峻发动叛乱的时候,庚姓一族的人都逃散了。
庾冰时为吴郡,单身奔亡,民吏皆去。
庾冰当时任吴郡内史,独自逃亡,百姓官吏都离开他跑了。
唯郡卒独以小船载冰出钱塘口,蘧篨覆之。
只有郡衙里一个差役独自用只小船装着他逃到钱塘口,用席子遮掩着他。
时峻赏募觅冰,属所在搜检甚急。
当时苏峻悬赏募集人来搜捕庾冰,要求各处搜查,催得非常紧急。
卒舍船市渚,因饮酒醉还,舞棹向船曰:“
那个差役把船停在市镇码头上走了,后来趁着喝醉了回来,舞着船桨对着船说:“
何处觅庾吴郡?
还到哪里去找庾吴郡。
此中便是。”
这里面就是!”
冰大惶怖,然不敢动。
庾冰听了,非常恐惧,可是不敢动。
监司见船小装狭,谓卒狂醉,都不复疑。
监司看见船小舱窄,认为是差役烂醉后胡说,一点也不再怀疑。
自送过浙江,寄山阴魏家,得免。
自从送过浙江,寄住在山阴县魏家以后,庚冰才得以脱险。
后事平,冰欲报卒,适其所愿。
后来平定了叛乱,庾冰想要报答那个差役,满足他的要求。
卒曰:“
差役说:“
出自厮下,不愿名器。
我是差役出身,不羡慕那些官爵器物。
少苦执鞭,恒患不得快饮酒。
只是从小就苦干当奴仆,经常发愁不能痛快地喝酒;
使其酒足余年毕矣,无所复须。”
如果让我这后半辈子能有足够的酒喝,这就行了,不再需要什么了。”
冰为起大舍,市奴婢,使门内有百斛酒,终其身。
庾冰给他修了一所大房子,买来奴婢,让他家里经常有成百石的酒,就这样供养了他一辈子。
时谓此卒非唯有智,且亦达生。
当时的人认为这个差役不只有智谋,而且对人生也很达观。
殷洪乔作豫章郡,临去,都下人因附百许函书。
殷洪乔出任豫章太守,临走时,京都人士趁便托他带去一百来封信。
既至石头,悉掷水中,因祝曰:“
他走到石头城,把信全都扔到江里,接着祷告说:“
沈者自沈,浮者自浮,殷洪乔不能作致书邮。”
要沉的自己沉下去,要浮的自己浮起来,我殷洪乔不能做送信的邮差!”
王长史谢仁祖同为王公掾。
长史王濛和谢仁祖同是王导的属官。
长史云:“
王濛说:“
谢掾能作异舞。”
谢掾会跳一种特殊的舞。”
谢便起舞,神意甚暇。
谢仁祖就起来跳舞,神情意态非常悠闲。
王公熟视,谓客曰:“
王导仔细地看着他,对客人说:“
使人思安丰。”
他让人想起安丰。”
王刘共在杭南,酣宴于桓子野家。
王濛和刘惔一同在乌衣巷桓子野家开宴畅饮。
谢镇西往尚书墓还,葬后三日反哭。
这时,镇西将军谢尚从他叔父尚书谢裒的陵墓回来——他在谢裒安葬后三天奉神主回祖庙哭祭——大家想邀请他来宴饮。
诸人欲要之,初遣一信,犹未许,然已停车。
开头派个送信人去请,他还没有答应,可是已经把车停下;
重要,便回驾。
又去请,便立刻掉转车头来了。
诸人门外迎之,把臂便下,裁得脱帻箸帽。
大家都到门外去迎接,他就亲亲热热地拉着人家的手下了车。
酣宴半坐,乃觉未脱衰。
进门后,刚刚来得及脱下头巾,戴上便帽就入座,直到痛饮中途,才发觉还没有脱掉孝服。
桓宣武少家贫,戏大输,债主敦求甚切,思自振之方,莫知所出。
桓温年轻时家里很贫困,有一次赌博输得很惨,债主催他还债叉催得很急,他考虑着自救的办法,却又想不出。
陈郡袁耽,俊迈多能。
陈郡的袁耽英俊豪迈,多才多艺。
宣武欲求救于耽,耽时居艰,恐致疑,试以告焉。
桓温想去向他求救,当时袁耽正在守孝,桓温担心引起疑虑,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。
应声便许,略无慊吝。
他随口就答应了,没有丝毫的不满意和为难。
遂变服怀布帽随温去,与债主戏。
于是换了孝服,把戴的布帽揣起来跟桓温走,去和债主赌博。
耽素有蓺名,债主就局曰:“
袁耽赌博的技巧一向出名,债主却不认识他,临开局时说:“
汝故当不办作袁彦道邪?”
你想必不会成为袁彦道吧?”
遂共戏。
便和他一起赌。
十万一掷,直上百万数。
一次就押十万钱做赌注,一直升到一次百万钱。
投马绝叫,傍若无人,探布帽掷对人曰:“
每掷筹码就大声呼叫,旁若无人,赢够了,他才伸手从怀里摸出布帽来掷向对手说:“
汝竟识袁彦道不?”
你到底认识不认识袁彦道?”
王光禄云:“
光禄大夫王蕴说:“
酒,正使人人自远。”
酒正好能让每个人在醉眼朦胧中忘掉自己。”
刘尹云:“
丹阳尹刘谈说:“
孙承公狂士,每至一处,赏玩累日,或回至半路却返。”
孙承公是个狂放的士人,每到一个风景胜地,就一连几天地赏玩,有时已经回到半路又返回去。”
袁彦道有二妹:
袁彦道有两个妹妹:
一适殷渊源,一适谢仁祖。
一个嫁给殷渊源,一个嫁给谢仁祖。
语桓宣武云:“
有一次他对桓温说:“
恨不更有一人配卿。”
遗憾的是不能再有一个妹妹许配给你!”
桓车骑在荆州,张玄为侍中,使至江陵,路经阳岐村,俄见一人,持半小笼生鱼,径来造船云:“
车骑将军桓冲任荆州刺史时在江陵镇守,当时张玄任侍中,奉命到江陵出差,坐船路经阳歧村,忽然看见一个人拿着半小筐活鱼,一直走到船旁来,说:“
有鱼,欲寄作脍。”
有点鱼,想托你们切成生鱼片。”
张乃维舟而纳之。
张玄就叫人拴好船让他上来。
问其姓字,称是刘遗民。
问他的姓名,他自称是刘遗民。
张素闻其名,大相忻待。
张玄一向听到过他的名声,就非常高兴地接待了他。
刘既知张衔命,问:“
刘遗民知道张玄是奉命出差以后,问道:“
谢安王文度并佳不?”
谢安和王文度都好吗?”
张甚欲话言,刘了无停意。
张玄很想和他谈论一下,刘遗民却完全无意停留。
既进脍,便去,云:“
等到把生鱼片拿进来,他就要走,说:“
向得此鱼,观君船上当有脍具,是故来耳。”
刚才得到这点鱼,估计您的船上一定有刀具切鱼,因此才来呢。”
于是便去。
于是就走了。
张乃追至刘家,为设酒,殊不清旨。
张玄就跟着送到刘家,刘遗民摆上酒,酒很浊,酒味也很不好。
张高其人,不得已而饮之。
可是张玄敬重他的为人,不得已喝下去。
方共对饮,刘便先起,云:“
刚和他一起对饮,刘遗民先就站起来,说:“
今正伐荻,不宜久废。”
现在正是割获的时候,不宜停工太久。”
张亦无以留之。
张玄也没有办法留住他。
王子猷诣郗雍州,雍州在内,见有(翕毛)(登毛),云:“
王子猷去拜访雍州刺史郗恢,郗恢还在里屋,王子猷看见厅上有毛毯,说:“
阿乞那得此物?”
阿乞怎么得到这样的好东西!”
令左右送还家。
便叫随从送回自己家里。
郗出见之,王曰:“
郗恢出来寻找毛毯,王子猷说:“
向有大力者负之而趋。”
刚才有个大力士背着它跑了。”
郗无忤色。
郗恢也没有不满情绪。
谢安始出西戏,失车牛,便杖策步归。
谢安当初到西边去赌博,输掉了车子和驾车的牛,只好拄着拐棍走回家。
道逢刘尹,语曰:“
半路上碰见丹阳尹刘恢,刘谈说道:“
安石将无伤?”
安石恐怕丧气了吧!”
谢乃同载而归。
谢安就搭他的车回去。
襄阳罗友有大韵,少时多谓之痴。
襄阳人罗友有突出的风度,年轻时人们大多认为他傻。
尝伺人祠,欲乞食,往太蚤,门未开。
有一次他打听到有人要祭神,想去讨点酒饭,去得太早了,那家大门还没开。
主人迎神出见,问以非时,何得在此?
后来那家主人出来迎神,看见他,就问,还不到时候,怎么能在这里等着。
答曰:“
他回答说:“
闻卿祠,欲乞一顿食耳。”
听说你祭神,想讨一顿酒饭罢了。”
遂隐门侧。
便闪到门边躲着。
至晓,得食便退,了无怍容。
到天亮,得了吃食使走了,一点也不感到羞愧。
为人有记功,从桓宣武平蜀,按行蜀城阙观宇,内外道陌广狭,植种果竹多少,皆默记之。
他为人处事记忆力强,曾随从桓温平定蜀地,占领成都后,他巡视整个都城,宫殿楼阁的里里外外,道路的宽窄,所种植的果木竹林的多少,都一一记在心里。
后宣武漂洲与简文集,友亦预焉。
后来桓温在溧洲和简文帝举行会议,罗友也参加了;
共道蜀中事,亦有所遗忘,友皆名列,曾无错漏。
会上一起谈及蜀地的情况,桓温也有所遗忘,这时罗友都能按名目一一列举出来,一点也没有错漏。
宣武验以蜀城阙簿,皆如其言。
桓温拿蜀地记载都城情况的簿册来验证,都和他说的一样。
坐者叹服。
在座的人都很赞叹佩服。
谢公云:“
谢安说:“
罗友讵减魏阳元!”
罗友哪里比魏阳元差!”
后为广州刺史,当之镇,刺史桓豁语令莫来宿。
后来罗友出任广州刺史,当他要到镇守地赴任的时候,荆州刺史桓豁和他说,让他晚上来往宿。
答曰:“
他回答兑:“
民已有前期。
我已经先有了约会。
主人贫,或有酒馔之费,见与甚有旧,请别日奉命。”
那家主人贫困,可是也许会破费钱财置办酒食,他和我有很深的老交情,我不能不赴约,请允许我以后再遵命。”
征西密遣人察之。
桓豁暗中派人观察他。
至日,乃往荆州门下书佐家,处之怡然,不异胜达。
到了晚上,他竟到荆州刺史的属官书佐家去,在那里处得很愉快,和对待名流显贵没有什么两样。
在益州语儿云:“
任益州刺史时,对他儿子说:“
我有五百人食器。”
我有五百人的食具。”
家中大惊。
家里人大吃一惊。
其由来清,而忽有此物,定是二百五十沓乌樏。
他向来清白,却突然有这种用品,原来是二百五十套黑食盒。
桓子野每闻清歌,辄唤“奈何!”
桓子野每逢听到优美的歌声,总是帮腔呼喊“奈何!”
谢公闻之曰:“
谢安听见了,说:“
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。”
子野称得上是一往情深了。”
张湛好于斋前种松柏。
张湛喜欢在房屋前栽种松柏;
时袁山松出游,每好令左右作挽歌。
当时袁山松外出游赏,常常喜欢叫随从唱挽歌。
时人谓“张屋下陈尸,袁道上行殡”。
人们形容说,“张湛是在房前停放尸首,袁山松是在道上出殡。”
罗友作荆州从事,桓宣武为王车骑集别。
罗友任荆州刺史桓温的从事,有一次桓温聚集大家给车骑将军王洽送别。
友进坐良久,辞出,宣武曰:“
罗友前来坐了很久,才告辞退出,桓温问他:“
卿向欲咨事,何以便去?”
你刚才像是要商量什么事,为什么就走呢?”
答曰:“
罗友回答说:“
友闻白羊肉美,一生未曾得吃,故冒求前耳。
我听说白羊肉味道很美,一辈子还没有机会吃过,所以冒昧地请求前来罢了。
无事可咨。
其实没有什么事要商量的。
今已饱,不复须驻。”
现在已经吃饱了,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。”
了无惭色。
说时,没有一点羞愧的样子。
张驎酒后挽歌甚凄苦,桓车骑曰:“
张湛酒后唱起了挽歌,非常凄苦,车骑将军桓冲说:“
卿非田横门人,何乃顿尔至致?”
你不是田横的门客,怎么一下午就凄苦到了极点?”
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,便令种竹。
王子猷曾经暂时借住别人的空房,随即叫家人种竹子。
或问:“
有人问他:“
暂住何烦尔?”
暂时住一下,何必这样麻烦!”
王啸咏良久,直指竹曰:“
王子猷吹口哨并吟唱了好一会,才指着竹子说:“
何可一日无此君?”
怎么可以一天没有这位先生!”
王子猷居山阴,夜大雪,眠觉,开室,命酌酒。
王徽之住在山阴的时候,有天夜里下大雪,他睡醒后,打开房门,让人倒酒来喝。
四望皎然,因起仿偟,咏左思招隐诗。
眺望四方,只见一片皎洁,于是起身徘徊,诵念左思的《招隐诗》。
忽忆戴安道,时戴在剡,即便夜乘小船就之。
忽然想起了戴逵,戴逵当时住在剡溪附近,于是王徽之立刻乘着小船去造访他。
经宿方至,造门不前而返。
过了一夜才到,可是到了戴逵家门前,王徽之却并不进去,而是径自转身回家了。
人问其故,王曰:“
有人问他这是为什么,他说:“
吾本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,何必见戴?”
我本是乘着兴致来,兴致消失了便回去,何必定要见到戴逵呢?”
王卫军云:“
卫将军王荟说:“
酒正自引人箸胜地。”
酒正好把人引入一种美妙的境界。”
王子猷出都,尚在渚下。
王徽之坐船进京,船还靠在岸边暂歇。
旧闻桓子野善吹笛,而不相识。
他从前就听说过桓伊擅长吹笛,彼此却不认得。
遇桓于岸上过,王在船中,客有识之者云:“
正好遇到桓伊从岸上经过,而王徽之在船里,同船有人认识桓伊,说:“
是桓子野。”
这就是桓子野。”
王便令人与相闻云:“
王徽之于是令人与他互通消息,说:“
闻君善吹笛,试为我一奏。”
我听说你擅长吹笛子,试着为我弹奏一次吧。”
桓时已贵显,素闻王名,即便回下车,踞胡床,为作三调。
桓伊其时地位已很显赫,可是一向听闻王徽之的名声。
弄毕,便上车去。
于是掉转车头,走下车来,坐在交椅上为王徽之吹奏了三支曲子。
客主不交一言。
曲终就上车走了,主客双方没有交谈一句。
桓南郡被召作太子洗马,船泊荻渚。
南郡公桓玄应召出任太子洗马,坐船赴任,船停在获渚。
王大服散后已小醉,往看桓。
王大服五石散后已经有点醉了,这时去探望桓玄。
桓为设酒,不能冷饮,频语左右:“
桓玄为他安排酒食,他不能喝冷酒,连连告诉随从说:“
令温酒来!”
叫他们温酒来!”
桓乃流涕呜咽,王便欲去。
桓玄于是低声哭泣,王大就想走。
桓以手巾掩泪,因谓王曰:“
桓玄拿手巾擦着眼泪,随即对王大说:“
犯我家讳,何预卿事?”
犯了我的家讳,关你什么事!”
王叹曰:“
王大赞叹说:“
灵宝故自达。”
灵宝的确旷达!”
王孝伯问王大:“
王孝伯问王大:“
阮籍何如司马相如?”
阮籍比起司马相如怎么样?”
王大曰:“
王大说:“
阮籍胸中垒块,故须酒浇之。”
阮籍心里郁积着不平之气,所以需要借酒浇愁。”
王佛大叹言:“
王佛大叹息说:“
三日不饮酒,觉形神不复相亲。”
三天不喝酒,就觉得身体和精神不再相依附了。”
王孝伯言:“
王孝伯说:“
名士不必须奇才。
名士不一定要有什么特别的才能。
但使常得无事,痛饮酒,熟读离骚,便可称名士。”
只要能常常悠闲无事,痛饮老酒,熟读《离骚》,就算得上是一位名士啦。”
王长史登茅山,大恸哭曰:“
长史王伯舆登上茅山,非常伤心地痛哭道:“
琅邪王伯舆,终当为情死。”
琅邪王伯舆,终归要为情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