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对照翻译:
郑玄在马融门下,三年不得相见,高足弟子传授而已。
郑玄在马融门下求学,过了三年也没见着马融,只是由高才弟子为他讲授罢了。
尝算浑天不合,诸弟子莫能解。
马融曾用浑天算法演算,结果不相符,弟子们也没有谁能理解。
或言玄能者,融召令算,一转便决,众咸骇服。
有人说郑玄能演算,马融便叫他来,要他演算,郑玄一算就解决了,大家都很惊奇,佩服。
及玄业成辞归,既而融有“礼乐皆东”之叹。
等到郑玄学业完成,辞别回家,马融随即慨叹礼和乐的中心都将要转移到东方去了。
恐玄擅名而心忌焉。
担心郑玄会独亨盛名,心里很忌恨他。
玄亦疑有追,乃坐桥下,在水上据屐。
郑玄也猜测马融会来追赶,便走到桥底下,在水里垫着木板鞋坐着。
融果转式逐之,告左右曰:“
马融果然旋转式盘占卜郑玄踪迹,然后告诉身边的人说:“
玄在土下水上而据木,此必死矣。”
郑玄在土下水上,靠着木头,这表明一定是死了。”
遂罢追,玄竟以得免。
便决定不去追赶,郑玄终于因此得免一死。
郑玄欲注春秋传,尚未成时,行与服子慎遇宿客舍,先未相识,服在外车上与人说己注传意。
郑玄想要注释《左传》,还没有完成,这时有事到外地去,和服子慎相遇,住在同一个客店里,起初两人并不认识,服子慎在店外的车子上,和别人谈到自己注《左传》的想法;
玄听之良久,多与己同。
郑玄听了很久,听出服子愎的见解多数和自己相同。
玄就车与语曰:“
郑玄就走到车前对服子慎说道:“
吾久欲注,尚未了。
我早就想要注《左传》,还没有完成;
听君向言,多与吾同。
听了您刚才的谈论,大多和我相同。
今当尽以所注与君。”
现在应该把我作的注全部送给您。”
遂为服氏注。
终于成了服氏注。
郑玄家奴婢皆读书。
郑玄家里的奴婢都读书。
尝使一婢,不称旨,将挞之。
一次曾使唤一个婢女,事情干得不称心,郑玄要打她。
方自陈说,玄怒,使人曳箸泥中。
她刚要分辩,郑玄生气了,叫人把她拉到泥里。
须臾,复有一婢来,问曰:“
一会儿,又有一个婢女走来,问她:“
胡为乎泥中?”
胡为乎泥中?”
答曰:“
她回答说:“
薄言往愬,逢彼之怒。”
薄言往诉,逢彼之怒。”
服虔既善春秋,将为注,欲参考同异;
服虔已经对《左传》很有研究,将要给它做注释,想参考各家的异同。
闻崔烈集门生讲传,遂匿姓名,为烈门人赁作食。
他听说崔烈召集学生讲授《左传》,便隐姓埋名,去给崔烈的学生当佣人做饭。
每当至讲时,辄窃听户壁间。
每当到讲授的时候,他就躲在门外偷听。
既知不能踰己,稍共诸生叙其短长。
等他了解到崔烈超不过自己以后,便渐渐地和那些学生谈论崔烈的得失。
烈闻,不测何人,然素闻虔名,意疑之。
崔烈听说后,猜不出是什么人,可是一向听到过服虔的名声,猜想是他。
明蚤往,及未寤,便呼:“
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拜访,趁服虔还没睡醒的时候,便突然叫:“
子慎!
子慎!
子慎!”
子慎!”
虔不觉惊应,遂相与友善。
服虔不觉惊醒答应,从此两人就结为好友。
钟会撰四本论,始毕,甚欲使嵇公一见。
钟会撰著《四本论》刚刚完成,很想让嵇康看一看。
置怀中,既定,畏其难,怀不敢出,于户外遥掷,便回急走。
便揣在怀里,揣好以后,又怕嵇康质疑问难,揣着不敢拿出,走到门外远远地扔进去,便转身急急忙忙地跑了。
何晏为吏部尚书,有位望,时谈客盈坐,王弼未弱冠往见之。
何晏任吏部尚书时,很有地位声望,当时清谈的宾客常常满座,王弼年龄不到二十岁时,去拜会他。
晏闻弼名,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:“
何晏听到过王弼的名声,便分条列出以前那些精妙的玄理来告诉王弼说:
此理仆以为极,可得复难不?””
这些道理我认为是谈得最透彻的了,还能再反驳吗?”
弼便作难,一坐人便以为屈,于是弼自为客主数番,皆一坐所不及。
王弼便提出反驳,满座的人都觉得何晏理屈,于是王弼反复自问自答,所谈玄理都晕存摩的人赶不上的。
何平叔注老子,始成,诣王辅嗣。
何平叔注释《老子》才完成,就去拜会王辅嗣;
见王注精奇,迺神伏曰:“
看见王辅嗣的《老子注》见解精微独到,于是非常佩服,说:“
若斯人,可与论天人之际矣!”
像这个人,可以和他讨论天人关系的问题了!”
因以所注为道德二论。
于是把自己所注的改写成《道论》《德论》两篇。
王辅嗣弱冠诣裴徽,徽问曰:“
王弼年轻时去拜访裴徽,裴徽问他:“
夫无者,诚万物之所资,圣人莫肯致言,而老子申之无已,何邪?”
无,确实是万物的根源,可是圣人不肯对它发表意见,老子却反复地陈述它,这是为什么?”
弼曰:“
王弼说:“
圣人体无,无又不可以训,故言必及有;
圣人认为无是本体,可是无又不能解释清楚,所以言谈间必定涉及有;
老庄未免于有,恒训其所不足。”
老子庄子不能去掉有,所以要经常去解释那个还掌握得不充分的无。”
傅嘏善言虚胜,荀粲谈尚玄远。
傅嘏擅长谈论虚胜,荀粲清谈崇尚玄远。
每至共语,有争而不相喻。
每当两人到一起谈论的时候,发生争论,却又互不理解。
裴冀州释二家之义,通彼我之怀,常使两情皆得,彼此俱畅。
冀州刺史裴徽能够解释清楚两家的道理,沟通彼此的心意,常使双方都感满意,彼此都能通晓。
何晏注老子未毕,见王弼自说注老子旨。
何晏注释《老子》还没完成时,一次听王弼谈起自己注释《老子》的意旨,对比之下。
何意多所短,不复得作声,但应诺诺。
何晏的见解很多地方有欠缺,何晏不敢再开口,只是连声答应“是是”。
遂不复注,因作道德论。
于是不再注释下去,便另写《道德论》。
中朝时,有怀道之流,有诣王夷甫咨疑者。
西晋时,有一班倾慕道家学说的人,其中有人登门向王夷甫请教疑难。
值王昨已语多,小极,不复相酬答,乃谓客曰:“
正碰上王夷甫前一天已经谈论了很久,有点疲乏,不想再和客人应对,便对客人说:“
身今少恶,裴逸民亦近在此,君可往问。”
我现在有点不舒服,裴逸民也在我附近住,您可以去问他。”
裴成公作崇有论,时人攻难之,莫能折。
裴逸民作《崇有论》,当时的人责难他,可是没有谁能驳倒他。
唯王夷甫来,如小屈。
只有王夷甫来和他辩论,他才有点理亏。
时人即以王理难裴,理还复申。
当时的人就用王夷甫的理论来驳他,可是这时他的理论又显得头头是道了。
诸葛宏年少不肯学问。
诸葛龙少年时不肯学习求教。
始与王夷甫谈,便已超诣。
可是一开始和王夷甫清谈,便已经显示出他的造诣很深。
王叹曰:“
王夷甫感叹他说:“
卿天才卓出,若复小加研寻,一无所愧。”
你的聪明才智很出众,如果再稍加研讨,就丝毫也不会比当代名流差了。”
宏后看庄老,更与王语,便足相抗衡。
诸葛厷后来阅读了《庄子》《老子》,再和王夷甫清谈,便完全可以和他旗鼓相当了。
卫玠总角时问乐令“梦”,乐云“是想”。
卫玠幼年时,问尚书令乐广为什么会做梦,乐广说是因为心有所想。
卫曰:“
卫玠说:“
形神所不接而梦,岂是想邪?”
身体和精神都不曾接触过的却在梦里出现,这哪里是心有所想呢?”
乐云:“
乐广说:“
因也。
是沿袭做过的事。
未尝梦乘车入鼠穴,捣齑啖铁杵,皆无想无因故也。”
人们不曾梦见坐车进老鼠洞,或者捣碎姜蒜去喂铁杵,这都是因为没有这些想法,没有这些可模仿的先例。”
卫思“因”,经日不得,遂成病。
卫玠便思索沿袭问题,成天思索也得不出答案,终于想得生了病。
乐闻,故命驾为剖析之。
乐广听说后,特意坐车去给他分析这个问题。
卫既小差。
卫玠的病有了起色以后。
乐叹曰:“
乐广感慨他说:“
此儿胸中当必无膏肓之疾!”
这孩子心里一定不会得无法医治的病!”
庾子嵩读庄子,开卷一尺许便放去,曰:“
庾子嵩读《庄子》,打开书读了一尺左右的篇幅就放下了,说道:“
了不异人意。”
和我的想法完全相同。”
客问乐令“旨不至”者,乐亦不复剖析文句,直以麈尾柄确几曰:“
有位客人问尚书令乐广,“旨不至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,乐广也不再分析这句话的词句,径直用拂尘柄敲着小桌子说:“
至不?”
达到了没有?”
客曰:“
客人回答说:“
至!”
达到了。”
乐因又举麈尾曰:“
乐广于是又举起拂尘说:“
若至者,那得去?”
如果达到了,怎么能离开呢?”
于是客乃悟服。
这时客人才醒悟过来,表示信服。
乐辞约而旨达,皆此类。
乐广解释问题时言辞简明扼要,可是意思很透彻,都是像上面这个例子一样。
初,注庄子者数十家,莫能究其旨要。
起初,注《庄子》的有几十家,可是没有一家能探索到它的要领。
向秀于旧注外为解义,妙析奇致,大畅玄风。
向秀推开旧注,另求新解,精到的分析,美妙的意趣,使《庄子》玄奥的意旨大为畅达。
唯秋水至乐二篇未竟而秀卒。
其中只有《秋水》《至乐》两篇的注还没有完成,向秀就死了。
秀子幼,义遂零落,然犹有别本。
向秀的儿子还很小,不能完成父业,这两篇的注释便脱落了,可是还留有一个副本。
郭象者,为人薄行,有俊才。
郭象这个人,为人品行不好,却是才智出众。
见秀义不传于世,遂窃以为己注。
他看到向秀所释新义在当时没有流传开,便偷来当做自己的注。
乃自注秋水至乐二篇,又易马蹄一篇,其余众篇,或定点文句而已。
于是自己注释了《秋水》《至乐》两篇,又改换了《马蹄》一篇的注,其余各篇的注,有的只是改正一下文句罢了。
后秀义别本出,故今有向郭二庄,其义一也。
后来向秀释义的副本发现了,所以现在有向秀郭象两本《庄子注》,其中的内容是一样的。
阮宣子有令闻,太尉王夷甫见而问曰:“
阮宣子很有名望,太尉王夷甫见到他时间道:“
老庄与圣教同异?”
老子庄子和儒家有什么异同?”
对曰:“
阮宣子回答说:“
将无同?”
将无同。”
太尉善其言,辟之为掾。
太尉很赞赏他的回答,调他来做下属。
世谓“三语掾”。
世人称他为“三语椽”。
卫玠嘲之曰:“
卫玠嘲讽他说:“
一言可辟,何假于三?”
只说一个字就可以调用,何必要借助三个字!”
宣子曰:“
宣子说:
苟是天下人望,亦可无言而辟,复何假一?””
如果是天下所仰望的人,也可以不说话就能调用,又何必要惜助一个字呢!”
遂相与为友。
于是两人就结为朋友。
裴散骑娶王太尉女。
散骑郎裴逻娶太尉王夷甫的女儿为妻。
婚后三日,诸婿大会,当时名士,王裴子弟悉集。
婚后三天,王家邀请诸女婿聚会,当时的名士和王裴两家子弟齐集王家。
郭子玄在坐,挑与裴谈。
郭子玄也在座,他领头和裴遐谈玄。
子玄才甚丰赡,始数交未快。
子玄才识很渊博,刚交锋几个回合,还觉得不痛快。
郭陈张甚盛,裴徐理前语,理致甚微,四坐咨嗟称快。
郭子玄把玄理铺陈得很充分,裴遐却慢条斯理地梳理前面的议论义理情趣都很精微,满座的大部赞叹不已,表示痛快。
王亦以为奇,谓诸人曰:“
王夷甫也以为新奇罕见,于是对大家说:“
君辈勿为尔,将受困寡人女婿!”
你们不要再辩论了,不然就要被我女婿困住了。”
卫玠始度江,见王大将军。
卫玠避乱渡江之初,去拜见大将军王敦。
因夜坐,大将军命谢幼舆。
由于夜坐清谈,大将军便邀来谢幼舆。
玠见谢,甚说之,都不复顾王,遂达旦微言。
卫玠见到谢幼舆,非常喜欢他,再也不理会王敦,两人便一直清谈到第二天早晨。
王永夕不得豫。
王敦整夜也插不上嘴。
玠体素羸,恒为母所禁。
卫玠向来体质虚弱,常常被他母亲管束住。
尔夕忽极,于此病笃,遂不起。
不让他多谈论,这一夜突然感到疲乏,从此病情加重,终于去世。
旧云:
过去有种说法。
王丞相过江左,止道声无哀乐养生言尽意,三理而已。
说丞相王导到江南以后,也只是谈论声无哀乐养生和言尽意这三方面的道理而已。
然宛转关生,无所不入。
可是这已间接关系到人的一生,是能渗透到每一个方面的。
殷中军为庾公长史,下都,王丞相为之集,桓公王长史王蓝田谢镇西并在。
中军将军殷浩任庾亮属下的长史时,有一次进京,丞相王导为他把大家聚在一起,桓温左长史王濛蓝田侯王述镇西将军谢尚都在座。
丞相自起解帐带麈尾,语殷曰:“
丞相离座亲自去解下挂在帐带上的拂尘,对殷浩说:“
身今日当与君共谈析理。”
我今天要和您一起谈论辨析玄理。”
既共清言,遂达三更。
两人一起清谈完后,已到三更时分。
丞相与殷共相往反,其余诸贤,略无所关。
丞相和殷浩来回辩难,其他贤达丝毫也没有牵涉进去。
既彼我相尽,丞相乃叹曰:“
彼此尽情辩论以后,丞相便叹道:“
向来语,乃竟未知理源所归,至于辞喻不相负。
一向谈沦玄理,竟然还不知道玄理的本源在什么地方。
正始之音,正当尔耳!”
至于旨趣和比喻不能互相违背,正始年间的清谈,正是这样的呀!”
明旦,桓宣武语人曰:“
第二天早上,桓温告诉别人说:“
昨夜听殷王清言甚佳,仁祖亦不寂寞,我亦时复造心,顾看两王掾,辄翣如生母狗馨。”
昨夜听殷王两人清谈,非常美妙,仁祖也不感到寂寞,我也时时心有所得,回头看那两位王属官,就活像身上插着漂亮羽毛扇的母狗一样。”
殷中军见佛经云:“
中军将军殷浩看了佛经,说:“
理亦应阿堵上。”
玄理也应当在这里面。”
谢安年少时,请阮光禄道白马论。
谢安年轻时候,请光禄大夫阮裕讲解《白马论》,阮裕写了一篇论说文给谢安看。
为论以示谢,于时谢不即解阮语,重相咨尽。
当时谢安不能马上理解阮裕的话,就反复请教以求全都理解。
阮乃叹曰:“
阮裕于是赞叹道:“
非但能言人不可得,正索解人亦不可得!”
不但能够解释明白的人难得,就是寻求透彻了解的入也难得!”
褚季野语孙安国云:“
诸季野对孙安国说:“
北人学问,渊综广博。”
北方人做学问,深厚广博而且融会贯通。”
孙答曰:“
孙安国回答说:“
南人学问,清通简要。”
南方人做学问,清新通达而且简明扼要。”
支道林闻之曰:“
支道林听到后,说;
圣贤固所忘言。
“对圣贤,自然不用说了。
自中人以还,北人看书,如显处视月;
从中等才质以下的人来说,北方人读书,像是在敞亮处看月亮;
南人学问,如牖中窥日。”
南方人做学问,像是从窗户里看太阳。”
刘真长与殷渊源谈,刘理如小屈,殷曰:“
刘真长和殷渊源谈玄,刘真长似乎有点理亏,殷渊源便说:“
恶,卿不欲作将善云梯仰攻。”
怎么你下想造一架好云梯来仰攻呢?”
殷中军云:“
中军将军殷浩说:“
康伯未得我牙后慧。”
康伯还没有学到我牙缝里的一点聪明。”
谢镇西少时,闻殷浩能清言,故往造之。
镇西将军谢尚年轻时,听说殷浩擅长清谈,特意去拜访他。
殷未过有所通,为谢标榜诸义,作数百语。
殷浩没有做过多的阐发,只是给谢尚提示好些道理,说了几百句话;
既有佳致,兼辞条丰蔚,甚足以动心骇听。
不但谈吐举止有风致,加以辞藻丰富多采,很能动人心弦,使入震惊。
谢注神倾意,不觉流汗交面。
谢尚全神贯注,倾心向往,不觉汗流满面。
殷徐语左右:“
殷浩从容地吩咐手下人:“
取手巾与谢郎拭面。”
拿手巾来给谢郎擦擦脸。”
宣武集诸名胜讲易,日说一卦。
桓温聚集许多著名人士讲解《周易》,每天解释一卦。
简文欲听,闻此便还。
简文帝本想去听,一听说是这样讲就回来了。
曰:“
说:“
义自当有难易,其以一卦为限邪?”
卦的内容自然是有难有易,怎么能限定每天讲一卦呢!”
有北来道人好才理,与林公相遇于瓦官寺,讲小品。
有位从北方过江来的和尚很有才思,他们支道林和尚在瓦官寺相遇,两人一起研讨《小品》。
于时竺法深孙兴公悉共听。
当时竺法深和尚孙兴公等人都去听。
此道人语,屡设疑难,林公辩答清析,辞气俱爽。
这位和尚的谈论,屡次都设下疑难问题,支道林的答辩分析透彻,言辞气概都很爽朗。
此道人每辄摧屈。
这位和尚总是被驳倒。
孙问深公:“
孙兴公就问竺法深说:“
上人当是逆风家,向来何以都不言?”
上人应该是顶风上的人士,刚才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?”
深公笑而不答。
竺法深笑笑,没有回答。
林公曰:“
支道林接口说:“
白旃檀非不馥,焉能逆风?”
白檀香并不是不香,但逆风怎能闻到香呢!”
深公得此义,夷然不屑。
竺法深体会到这话的含义,坦然自若,置之不理。
孙安国往殷中军许共论,往反精苦,客主无闲。
孙安国到中军将军殷浩处一起清谈,两人来回辩驳,精心竭力,宾主都无懈可击。
左右进食,冷而复暖者数四。
侍候的人端上饭菜也顾不得吃,饭菜凉了又热,热了又凉,这样已经好几遍了。
彼我奋掷麈尾,悉脱落,满餐饭中。
双方奋力甩动着拂尘,以致拂尘的毛全部脱落,饭菜上都落满了。
宾主遂至莫忘食。
宾主竟然到傍晚也没想起吃饭。
殷乃语孙曰:“
殷浩便对孙安国说:“
卿莫作强口马,我当穿卿鼻。”
你不要做硬嘴马,我就要穿你鼻子了!”
孙曰:“
孙安国接口说:“
卿不见决鼻牛,人当穿卿颊。”
你没见挣破鼻子的牛吗,当心人家会穿你的腮帮子!”
庄子逍遥篇,旧是难处,诸名贤所可钻味,也而不能拔理于郭向之外。
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一篇,历来是个难点,名流们全部可以钻研玩味,可是对它的义理的阐述却不能超出郭象和向秀。
支道林在白马寺中,将冯太常共语,因及逍遥。
有一次,支道林在白马寺里,和太常冯怀一起谈论,便谈到《逍遥游》。
支卓然标新理于二家之表,立异义于众贤之外,皆是诸名贤寻味之所不得。
支道林在郭向两家的见解之外,卓越地揭示出新颖的义理,在众名流之外提出了特异的见解,这都是诸名流探求玩味中没能得到的。
后遂用支理。
后来解释《逍遥游》便采用支道林阐明的义理。
殷中军尝至刘尹所清言。
中军将军殷浩曾到丹阳尹刘惔那里去清谈。
良久,殷理小屈,游辞不已,刘亦不复答。
谈了很久,殷浩有点理亏,就不住地用些浮辞来应对,刘淡也不再答辩。
殷去后,乃云:“
殷浩走了以后,刘惔就说:“
田舍儿,强学人作尔馨语。”
乡巴佬,硬要学别人发这样的议论!”
殷中军虽思虑通长,然于才性偏精。
中军将军殷浩虽然才思精深广阔,可是独对才性问题最为精到。
忽言及四本,便苦汤池铁城,无可攻之势。
他随便地谈到《四本论》,便像汤他铁城,使人找不到可以进攻的机会。
支道林造即色论,论成,示王中郎。
支道林和尚写了《即色论》,写好了,拿给北中郎将王坦之看。
中郎都无言。
王坦之一句话也没说。
支曰:“
支道林说:“
默而识之乎?”
你是默记在心吧?”
王曰:“
王坦之说:“
既无文殊,谁能见赏?”
既然没有文殊菩萨在这里谁能赏识我的用意呢!”
王逸少作会稽,初至,支道林在焉。
王逸少出任会稽内史,初到任,支道林也在郡里。
孙兴公谓王曰:“
孙兴公对王逸少说:“
支道林拔新领异,胸怀所及,乃自佳,卿欲见不?”
支道林的见解新颖,对问题有独到的体会,心里所考虑的实在美妙,你想见见他吗?”
王本自有一往隽气,殊自轻之。
王逸少本来就有超人的气质,很轻视支道林。
后孙与支共载往王许,王都领域,不与交言。
后来孙兴公和支道林一起坐车到王逸少那里,王总是着意矜持,不和他交谈。
须臾支退,后正值王当行,车已在门。
不一会儿支道林就告退了,后来有一次正碰上王逸少要外出,车子已经在门外等着。
支语王曰:“
支道林对王逸少说:“
君未可去,贫道与君小语。”
您还不能走,我想和您稍微谈论一下。”
因论庄子逍遥游。
于是就谈论到《庄子·逍遥游》。
支作数千言,才藻新奇,花烂映发。
支道林一谈起来,洋洋数千言,才气不凡,辞藻新奇,像繁花灿烂,交映生辉。
王遂披襟解带,留连不能已。
王逸少终于脱下外衣不再出门,并且留恋不止。
三乘佛家滞义,支道林分判,使三乘炳然。
三乘的教义是佛教中很难讲解的,支道林登座宣讲,详加辨析,使三乘内容显豁。
诸人在下坐听,皆云可通。
大家在下座听讲,都说能够理解。
支下坐,自共说,正当得两,入三便乱。
支道林离开讲坛后,大家自己互相说解,又只能解通两乘,进入三乘便混乱了。
今义弟子虽传,犹不尽得。
现在的三乘教义,弟子们虽然传习,仍然不能全部理解。
许掾年少时,人以比王苟子,许大不平。
司徒掾许询年轻时,人们拿他和王苟子并列,许询非常不服气。
时诸人士及于法师并在会稽西寺讲,王亦在焉。
当时许多名上和支道林法师一起在会稽的西寺讲沦,王苟子也在那里。
许意甚忿,便往西寺与王论理,共决优劣。
许询心里很不平,便到西寺去和王苟子辩论玄理,要一决胜负。
苦相折挫,王遂大屈。
许询极力要挫败对方,结果王苟子被彻底驳倒。
许复执王理,王执许理,更相覆疏;
接着许询又反过来用王苟子的义理,王苟子用许询的义理,再度互相反复陈说。
王复屈。
王苟子又被驳倒。
许谓支法师曰:“
许询就问支法师说:“
弟子向语何似?”
弟子刚才的谈论怎么样?”
支从容曰:“
支道林从容地回答说:“
君语佳则佳矣,何至相苦邪?
你的谈论好是好,但是何至于要互相困辱呢?
岂是求理中之谈哉!”
这哪里是探求真理的谈法啊!”
林道人诣谢公,东阳时始总角,新病起,体未堪劳。
支道林和尚去拜访谢安,当时东阳太守谢朗还年幼,病刚好,身体还禁不起劳累。
与林公讲论,遂至相苦。
和支道林一起研讨辩论玄理,终于弄到互相困辱的地步。
母王夫人在壁后听之,再遣信令还,而太傅留之。
他母亲王夫人在隔壁房中听见这样,就一再派人叫他进去,可是太傅谢安把他留住。
王夫人因自出云:“
王夫人便只好亲自出来,说:“
新妇少遭家难,一生所寄,唯在此儿。”
我早年寡居,一辈子的寄托,只在这孩子身上。”
因流涕抱儿以归。
于是流着泪把儿子抱回去了。
谢公语同坐曰:“
谢安告诉同座的人说:“
家嫂辞情慷慨,致可传述,恨不使朝士见。”
家嫂言辞情意部很激愤,很值得传诵,可惜没能让朝官听见!”
支道林许掾诸人共在会稽王斋头。
支道林和司徒椽许询等人一同在会稽王的书房里讲解佛经。
支为法师,许为都讲。
支道林为主讲法师,许询做都讲。
支通一义,四坐莫不厌心。
支道林每阐明一个义理,满座的人没有不满意的;
许送一难,众人莫不抃舞。
许询每提出一个疑难,大家也无不高兴得手舞足蹈。
但共嗟咏二家之美,不辩其理之所在。
大家只是一齐赞扬两家辞采的精妙,并不去辨别两家义理表现在什么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