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对照翻译:
陈仲弓为太丘长,时吏有诈称母病求假。
陈仲弓任太丘县县长的时候,有个小官吏谎称母亲生病请假。
事觉收之,令吏杀焉。
事情被发现后,陈仲弓就逮捕了他,并命令狱吏处死。
主簿请付狱,考众奸。
主簿请求交给诉讼机关查究其他犯罪事实。
仲弓曰:“
陈仲弓说:“
欺君不忠,病母不孝。
欺骗长官就是不忠,诅咒母亲生病就是不孝;
不忠不孝,其罪莫大。
不忠不孝,没有比这个罪状更大的了。
考求众奸,岂复过此?”
查究其他罪状,难道还有比这件事更严重的吗!”
陈仲弓为太丘长,有劫贼杀财主主者,捕之。
陈仲弓任太丘县县长时,有强盗劫财害命,主管官吏逮捕了强盗。
未至发所,道闻民有在草不起子者,回车往治之。
陈仲弓前去处理,还没到出事地点,半路上听说有家老百姓生下孩子不肯养育,便掉头去处理这件事。
主簿曰:“
主簿说:“
贼大,宜先按讨。”
杀人事大,应该先查办。”
仲弓曰:“
仲弓说:“
盗杀财主,何如骨肉相残?”
强盗劫财杀人,怎么比得上骨肉相残这件事重大?”
陈元方年十一时,候袁公。
陈元方十一岁时,有一次去拜访袁公。
袁公问曰:“
袁公问他:“
贤家君在太丘,远近称之,何所履行?”
令尊在太丘县任职时,远近的人都称颂他,他是怎么做到的呢?”
元方曰:“
元方说:“
老父在太丘,强者绥之以德,弱者抚之以仁,恣其所安,久而益敬。”
老父在太丘时,对强者就用恩德来安抚他,对弱者就用仁爱来抚慰他,放手让他们安居乐业,时间久了,就更加受到敬重。”
袁公曰:“
袁公说:“
孤往者尝为邺令,正行此事。
我过去曾经做过邺县县令,正是用的这种办法。
不知卿家君法孤?
不知道是你父亲效法我呢?
孤法卿父?”
还是我效法你父亲?”
元方曰:“
元方说:“
周公孔子,异世而出,周旋动静,万里如一。
周公孔子生在两个不同的时代,他们的礼仪举止,虽然相隔很远也如出一辙;
周公不师孔子,孔子亦不师周公。”
周公没有效法孔子,孔子也没有效法周公。”
贺太傅作吴郡,初不出门。
太子太傅贺邵任吴郡太守,到任之初,足不出门。
吴中诸强族轻之,乃题府门云:“
吴中所有豪门士族都轻视他,竟在官府大门写上:“
会稽鸡,不能啼。”
会稽鸡,不能啼”的字样。
贺闻故出行,至门反顾,索笔足之曰:“
贺邵听说后,故意外出,走出门口,回过头来看,并且要来笔在句下补上一句:“
不可啼,杀吴儿!”
不可啼,杀吴儿。”
于是至诸屯邸,检校诸顾陆役使官兵及藏逋亡,悉以事言上,罪者甚众。
于是到各大族的庄园,查核顾姓陆姓家族奴役官兵和窝藏逃亡户口的情况,然后把事情本末全部报告朝廷,获罪的人非常多。
陆抗时为江陵都督,故下请孙皓,然后得释。
当时陆抗正任江陵都督,也受牵连,便特意往建业请求孙皓帮助,这才得以了结。
山公以器重朝望,年踰七十,犹知管时任。
山涛由于受到器重,并且在朝廷中有威望,年纪已过七十岁,还照旧担当重任。
贵胜年少,若和裴王之徒,并共言咏。
一些权贵家子弟,如和峤裴楷王济等人都一起给他歌功颂德。
有署阁柱曰:“
于是有人在阁道的柱子上题道:“
阁东,有大牛,和峤鞅,裴楷鞦,王济剔嬲不得休。”
阁道东边有大牛,和峤在牛前,裴楷在牛后,王济在中间挑逗纠缠不得休。”
或云:
有人说:
潘尼作之。
这是潘尼干的。
贾充初定律令,与羊祜共咨太傅郑冲。
贾充刚刚定出法令,就和羊祜一起去征求太傅郑冲的意见。
冲曰:“
郑冲说:“
皋陶严明之旨,非仆闇懦所探。”
皋陶制定法令的那种严肃而公正的宗旨,不是我这种愚昧软弱的人所能探测的。”
羊曰:“
羊祜说:“
上意欲令小加弘润。”
圣上想要叫你稍加补充润色。”
冲乃粗下意。
郑冲这才概略他说出自己的意见。
山司徒前后选,殆周遍百官,举无失才。
司徒山涛前后所选拔的人,几乎遍及百官,举荐时没有遗漏人才。
凡所题目,皆如其言。
凡是他所品评的人,都如他所言。
唯用陆亮,是诏所用,与公意异,争之不从。
唯有任用陆亮,是皇帝下令启用的,与山涛的意见不一致,他为此与皇帝争辩,但皇帝没有听从。
亮亦寻为贿败。
不久,陆亮果然因为接受贿赂而被免官。
嵇康被诛后,山公举康子绍为秘书丞。
嵇康被杀以后,山涛推荐嵇康的儿子嵇绍担任秘书丞。
绍咨公出处,公曰:“
嵇绍去和山涛商量自己应该隐居还是出仕,山涛说:“
为君思之久矣!
我已经替你考虑了很久了。
天地四时,犹有消息,而况人乎?”
天地间一年四季,尚且有交替变化的时候,何况是人呢!”
王安期为东海郡,小吏盗池中鱼,纲纪推之。
王承任东海郡内史时,有个小吏偷了池塘中的鱼,主簿要追查这件事。
王曰:“
王承说:“
文王之囿,与众共之。
周文王的猎场,是和百姓共享的。
池鱼复何足惜!”
池塘中的几条鱼又有什么值得吝惜的呢!”
王安期作东海郡,吏录一犯夜人来。
王承任东海郡内史时,有一次差役抓了一个犯宵禁的人。
王问:“
王承审问他:“
何处来?”
从哪里来的?”
云:“
那个人回答说:“
从师家受书还,不觉日晚。”
从老师家学完功课回来,没有察觉到天色已经晚了。”
王曰:“
王承听后说:“
鞭挞甯越以立威名,恐非致理之本。”
依靠处分一个读书人来树立威名,恐怕不是获得治绩的根本办法。”
使吏送令归家。
于是派差役送他出去,叫他回家。
成帝在石头,任让在帝前戮侍中钟雅右卫将军刘超。
晋成帝被迁到石头城,叛军任让在成帝面前要杀侍中钟雅和右卫将军刘超。
帝泣曰:“
成帝哭着说:“
还我侍中!”
把侍中还给我!”
让不奉诏,遂斩超雅。
任让不听命令,终于斩了刘超和钟雅。
事平之后,陶公与让有旧,欲宥之。
等到叛乱平定以后,陶侃因为和任让有老交情,就想赦兔他。
许柳儿思妣者至佳,诸公欲全之。
另外叛军许柳有个儿子叫思妣,很有才德,大臣们也想保全他。
若全思妣,则不得不为陶全让,于是欲并宥之。
可是要想保全思妣,就不得不为陶侃保全任让,于是就想两个人一起赦罪。
事奏,帝曰:“
当把处理办法上奏成帝时,成帝说:“
让是杀我侍中者,不可宥!”
任让是杀我侍中的人,不能赦罪!”
诸公以少主不可违,并斩二人。
大臣们认为不能违抗成帝命令,就把两人都杀了。
王丞相拜扬州,宾客数百人并加沾接,人人有说色。
丞相王导出任扬州刺史的时候,几百名来道贺的宾客都得到了款待,人人都很高兴。
唯有临海一客姓任及数胡人为未洽,公因便还到过任边云:“
只有临海郡一位任姓客人和几位胡僧还没有接谈过,王导便找机会转身走到任姓客人身边,对他说:“
君出,临海便无复人。”
您出来以后,临海就不再有人才了。”
任大喜说。
任氏听了,非常高兴。
因过胡人前弹指云:“
王导于是又走过胡僧面前,弹着手指说:“
兰阇,兰阇。”
兰闍,兰闍!”
群胡同笑,四坐并欢。
胡僧们一起笑了起来,四周的人都很高兴。
陆太尉诣王丞相咨事,过后辄翻异。
太尉陆玩到丞相王导那里去请示公务,商量好了的事情,过后常常改变主意。
王公怪其如此,后以问陆。
王导很奇怪他为什么这样,后来拿这事间陆玩。
陆曰:“
陆玩回答说:“
公长民短,临时不知所言,既后觉其不可耳。”
您名高位尊,民职卑微,临时不知该说什么,只是过后觉得那样做不行罢了。”
丞相尝夏月至石头看庾公。
丞相王导曾在夏天前往石头城去看望庾冰。
庾公正料事,丞相云:“
庾冰正在处理公务,王导说:“
暑可小简之。”
天气热,可以稍微简略些。”
庾公曰:“
庾冰说:“
公之遗事,天下亦未以为允。”
您不管世事,天下人也并不认为是妥当的。”
丞相末年,略不复省事,正封箓诺之。
王导到了晚年,几乎不再处理政事,只是在文件上签字同意。
自叹曰:“
自己感叹他说:“
人言我愦愦,后人当思此愦愦。”
人家说我老糊涂,后人当会想念这种糊涂”。
陶公性检厉,勤于事。
陶侃本性检点认真,处理政务十分勤勉。
作荆州时,敕船官悉录锯木屑,不限多少,咸不解此意。
担任荆州刺史的时候,吩咐负责建造船只的官员把木屑全都收藏起来,多少不限,大家都不明白这是什么用意。
后正会,值积雪始晴,听事前除雪后犹湿,于是悉用木屑覆之,都无所妨。
后来到正月初一贺年时,正碰上连日下雪刚刚转晴,正堂前的台阶雪后还是湿漉漉的,于是全用木屑铺上,就一点也不妨碍出入了。
官用竹皆令录厚头,积之如山。
官府用的竹子,他总是让人把竹根留下来,堆积如山。
后桓宣武伐蜀,装船,悉以作钉。
后来桓温讨代后蜀,要组装战船,这些竹头就都用来做了钉子。
又云:
又听说:
尝发所在竹篙,有一官长连根取之,仍当足,乃超两阶用之。
陶侃曾经征调过当地的竹篙,有一个主管官员把竹于连根砍下,就用根部当做铁足,陶侃便把他连升两级来任用。
何骠骑作会稽,虞存弟謇作郡主簿,以何见客劳损,欲白断常客,使家人节量,择可通者作白事成,以见存。
骠骑将军何充任会稽内史时,虞存的弟弟虞春任郡主簿,他认为何充见客大多,劳累伤神,想禀告何充谢绝那些常客,让手下人酌量选择可以交往的才通报,他拟好一份呈文,便拿来给虞存看。
存时为何上佐,正与謇共食,语云:“
虞存这时担任何充的上佐,正和虞春一起吃饭,告诉他说:“
白事甚好,待我食毕作教。”
这个呈文很好,等我吃完饭再作批示。”
食竟,取笔题白事后云:“
吃过了饭,拿起笔在呈文后面签上意见说:“
若得门庭长如郭林宗者,当如所白。
如果能找到一个像郭林宗那样有服力的人做门亭长,一定照所陈述的意见办。
汝何处得此人?”
可是你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!”
謇于是止。
虞謇于是作罢。
王刘与林公共看何骠骑,骠骑看文书不顾之。
王濛刘惔和支道林一起去看望骠骑将军何充,何充在看公文,没有答理他们。
王谓何曰:“
王漾便对何充说:“
我今故与林公来相看,望卿摆拨常务,应对玄言,那得方低头看此邪?”
我们今天特意和林公来看望你,希望你摆脱开日常事务,和我们谈论玄学,哪能还低着头看这些东西呢!”
何曰:“
何充说:“
我不看此,卿等何以得存?”
我不看这些东西,你们这些清谈家怎么能生存呢!”
诸人以为佳。
大家认为说得很好。
桓公在荆州,全欲以德被江汉,耻以威刑肃物。
桓温兼任荆州刺史的时候,想全用思德来对待江汉地区的百姓,耻于用威势严刑来整治人民。
令史受杖,正从朱衣上过。
有一次,一位令史受杖刑,木棒只从令史的红衣上擦过。
桓式年少,从外来,云:“
这时桓温的儿子桓式年纪还小,从外面进来,对桓温说:“
向从阁下过,见令史受杖,上捎云根,下拂地足。”
我刚才从官署门前走过,看见今史受杖刑,木棒子举起来高拂云脚,落下时低擦地面。”
意讥不著。
意思是讥讽唯独没有碰到令史身上。
桓公云:“
桓温说:“
我犹患其重。”
我还担心这也太重了呢。”
简文为相,事动经年,然后得过。
简文帝担任丞相的时候,一件政务,动下动就要整年的时间才能批复下来。
桓公甚患其迟,常加劝免。
桓温很担心这太慢了,经常加以劝说鼓励。
太宗曰:“
简文帝说:“
一日万机,那得速!”
一天有成千上万件事,哪里快得了呢!”
山遐去东阳,王长史就简文索东阳云:“
山遐离开东阳太守职位后,左长史王濛到简文帝那里要求出任东阳太守,说道:“
承藉猛政,故可以和静致治。”
凭借前任严厉的措施,我自然可以用宽和的清静无为的办法使得社会安定。”
殷浩始作扬州,刘尹行,日小欲晚,便使左右取袱,人问其故?
殷浩切次任杨州刺史的时候,一天丹阳尹刘惔到外地去,太阳将要下山,便叫随从拿出被褥,要住下,人家问他什么原因。
答曰:“
他回答说:“
刺史严,不敢夜行。”
刺史严厉,我不敢夜间赶路。”
谢公时,兵厮逋亡,多近窜南塘,下诸舫中。
谢安辅政时,兵员差役时常逃亡,大多就近躲藏在南岸下的船里。
或欲求一时搜索,谢公不许,云:“
有人请求谢安同时搜索所有船只,谢安不答应,他说:“
若不容置此辈,何以为京都?”
如果不能宽恕这种人,又怎么能治理好京都!”
王大为吏部郎,尝作选草,临当奏,王僧弥来,聊出示之。
王忱曾出任吏部郎,已经写好一份选任官员的人选名单的草案,准备上奏上去的时候,恰好好友王珉来,就随便拿出来给王珉看了看。
僧弥得便以己意改易所选者近半,王大甚以为佳,更写即奏。
王珉拿到这份名单,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将其中的人选改掉了近一半,王忱看后认为改得很好,就重新誊写了一遍名单随即奏上。
王东亭与张冠军善。
东亭侯王珣与冠军将军张玄之交情很好。
王既作吴郡,人问小令曰:“
王珣担任吴郡内史之后,有人问他的弟弟王珉:“
东亭作郡,风政何似?”
东亭侯担任一郡长官,政绩怎么样?”
答曰:“
王珉回答:“
不知治化何如,唯与张祖希情好日隆耳。”
不知道他的政绩教化如何,只知道他与张玄之的交情一天天深厚起来。”
殷仲堪当之荆州,王东亭问曰:“
殷仲堪即将要到荆州去任刺史的职位,东亭侯王珣便对他说:“
德以居全为称,仁以不害物为名。
德行完备称为德,不害人叫做仁。
方今宰牧华夏,处杀戮之职,与本操将不乖乎?”
现在你要去治理中部地区,处在有生杀大权的职位上,这和你原来的操守恐怕违背了吧?
殷答曰:“
殷仲堪回答说:“
皋陶造刑辟之制,不为不贤;
帝舜时的法官皋陶制订了刑法,不算不贤德;
孔丘居司寇之任,未为不仁。”
孔子担任了司寇的职责,也不算不仁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