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对照翻译:
哀帝时,丁、傅、董贤用事,诸附离之者,起家至二千石。
哀帝时,丁明、傅晏、董贤专权,凡是依附这些权贵的官史都可做到俸禄二千石。
时雄方草创《大玄》,有以自守,泊如也。
那时候,杨雄正在写《太玄经》,从此自守其恬淡无为之志。
人有嘲雄以玄之尚白,雄解之,号曰《解嘲》。
有人嘲笑杨雄要想染成黑色而至今白色,对此扬雄作以下辞以进行解释,取名这《解嘲》。
其辞曰:
全文如下:
客嘲扬子曰:“
客人嘲讽扬子说:“
吾闻上世之士,人纲人纪,不生则已,生必上尊人君,下荣父母,析人之珪,儋人之爵,怀人之符,分人之禄,纡青拖紫,朱丹其毂。
我听说前代士人是众人的榜样,不生则已,生就能上使君主尊宠,下使父母显荣,能得到君主办给的珏玉,获得君主赐给的爵位,怀揣君主分给的符节,享受君主供给的俸禄,佩载显贵的印绶,乘坐染红的车子。
今吾子幸得遭明盛之世,处不讳之朝,与群贤同行,历金门上玉堂有日矣,曾不能画一奇,出一策,上说人主,下谈公卿。
如今你有幸赶上开明盛世,处在无所顾及的朝堂,与群贤同列,历金门上玉堂已指日可待了,却未能制订一个出色的谋略,献上一条高明的计策,向上劝说君主,向下议论公卿。
目如耀星,舌如电光,一从一横,论者莫当,顾默而作《太玄》五千文,枝叶扶疏,独说数十余万言,深者入黄泉,高者出苍天,大者含元气,细者入无间。
您目如明星,舌似闪电,纵横捭阖,论者莫当,反而作《太玄》五千言,枝叶扶疏,独自论说十多万言,深者入黄泉,高者出苍天,大者含元气,细者入无论。
然而位不过侍郎,擢才给事黄门。
可是官位不过侍郎,经过提拔才到给事黄门。
意者玄得无尚白乎?
想来是《太玄》还未写成的缘故吧?
何为官之拓落也?”
为何官运如此不佳呢?
扬子笑而应之曰:“
“ 扬子笑着回答说:“
客徒朱丹吾毂,不知一跌将赤吾之族也!
您只想染红我的车子,不知道一旦失足将血染我的家族啊!
往昔周网解结,群鹿争逸,离为十二,合为六七,四分五剖,并为战国。
过去周王朝瓦解,诸侯争雄,分天下为十二国,兼并后还有六、七国,四分五裂,成为战国。
士无常君,国无定臣,得士者富,失士者贫,矫翼厉翮,恣意所存,故士或自盛以橐,或凿坏以遁。
士人没有固定的君主,国家没有固定的臣属,得到士人的就富强,失去士人的就贫弱,展翅奋翼,恣意存留,所以士人有的藏身避祸以干进,有的凿壁辞官以逃逸。
是故邹衍以颉颃而取世资,孟轲虽连蹇,犹为万乘师。
因此敷衍以迂阔而获取时间资材,孟轲虽遭艰难,尚且成为帝王的老师。
“今大汉左东海,右渠搜,前番禺,后椒涂。
“如今大汉朝东至东海,西至梁搜,南至番禺,北至陶涂。
东南一尉,西北一侯。
东南设一都尉,西北建一关侯。
徽以纠墨,制以锧,散以礼乐,风以诗书,旷以岁月,结以倚庐。
用绳索捆绑,用刀斧制裁,用礼乐约束,用《诗》《书》教化,旷日持久,结庐居丧方能仕进。
天下之士,雷动云合,鱼鳞杂袭,咸营于八区。
天下的士人,如雷动云合,如鱼鳞杂袭,都在八方经营。
家家自以为稷、契,人人自以为皋陶。
家家自认为是后稷和契,人人自认为是阜陶。
戴垂缨而谈者皆拟于阿衡,五尺童子羞比晏婴与夷吾;
成年男子一开口都把自己比作伊尹,五尺童子也羞于晏婴、管仲相提并论。
当涂者升青云,失路者委沟渠,旦握权则为卿相,夕失势则为匹夫;
当权的青云直上,落拓的委弃沟渠,早上掌权就能成为卿相,晚上失势就变成匹夫。
譬若江湖之崖,渤澥之岛,乘雁集不为之多,双凫飞不为之少。
好比江湖上的雀,勃解中的鸟,四只大雁降落不算多,两只野鸭起飞不为少。
昔三仁去而殷墟,二老归而周炽,子胥死而吴亡,种、蠡存而越霸,五羖入而秦喜,乐毅出而燕惧,范雎以折摺而危穰侯,蔡泽以噤吟而笑唐举。
从前三位仁人离去殷朝就成为废墟,两位老人归来周朝就兴旺发达,武子胥一死吴国就灭亡,文仲存在越国就称霸诸侯,百里奚老到秦国就高兴,乐毅出走燕国就恐惧,蔡泽虽然面颊歪斜却笑辞算命先生唐举。
故当其有事也,非萧、曹、子房、平、勃、樊、霍则不能安;
所以当国家有事的时候,没有萧何、曹参、张良、陈平、周勃、樊哙、霍去病则不能安定;
当其无事也,章句之徒相与坐而守之,亦无所患。
当国家无事的时候,咬文嚼字的儒生坐在一起看守也无可忧虑。
故世乱,则圣哲驰骛而不足;
所以世道混乱那么多圣人哲人四处奔波也不够。
世治,则庸夫高枕而有余。
社会太平那么庸夫俗子高枕而有余。
“夫上世之士,或解缚而相,或释褐而傅;
“ “前代士人,有的被去掉捆绑绳索而任用为相,有的脱去粗麻衣服而成为傅;
或倚夷门而笑,或横江潭而渔;
有的是看守夷门的小卒而得意地笑,有的横渡江潭而隐居垂钓;
或七十说而不遇,或立谈间而封侯;
有的年过七十游说而不遇,有的立谈之间而封侯;
或枉千乘于陋巷,或拥篲而先驱。
有的使诸侯屈就于陋巷,有的让诸侯拿着扫帚就前边清道。
是以士颇得信其舌而奋其笔,窒隙蹈瑕,而无所诎也。
因此士人能充分活动他们的舌头,玩弄他们的笔杆,堵塞漏洞、掩盖过失而从未屈服。
当今县令不请士,郡守不迎师,群卿不揖客,将相不俛眉;
如今县令不请士,君首不迎师,众卿不集客,将相不低眉。
言奇者见疑,行殊者得辟,是以欲谈者卷舌而固声,欲步者拟足而投迹。
言语奇异的被怀疑,行为特殊的遭惩罚,因此想说的收尽舌头不出声,想走的打量双脚才迈步。
向使上世之士处乎今,策非甲科,行非孝廉,举非方正,独可抗疏,时道是非,高得待诏,下触闻罢,又安得青紫?
如果让前代的士人处在今天,那么考试不能入甲科,行为不能称孝廉,举止不能属端正,只能上书直言,相机陈述是非,好的得一个待诏的头衔,差的一闻声便遭罢免,有怎能到到高官厚禄?
“且吾闻之,炎炎者灭,隆隆者绝;
“ “况且听我说,熊熊的火焰遭熄灭,落落的雷声被断绝。
观雷观火,为盈为实,天收其声,地藏其热。
听雷观火,盈耳实目,天收雷声,地藏火热。
高明之家,鬼瞰其室。
富贵人家,鬼窥视其房室。
攫拏者亡,默默者存;
争夺的人死,老老实实的人生;
位极者宗危,自守者身全。
官位太高的宗族十分危险,能控制自己的自身才能安全。
是故知玄知默,守道之极;
因此懂得无为,是守道的根本;
爰清爰静,游神之廷;
能够清净,是娱神的殿堂;
惟寂惟寞,守德之宅。
安于寂寞,是守德的宅舍。
世异事变,人道不殊,彼我易时,未知何如。
时代不同,人事变更,但人们的出世的原则没有什么两样,前人与我换个时代,不知怎么安排。
今子乃以鸱枭而笑凤凰,执蝘蜓而嘲龟龙,不亦病乎!
如今您却用鸷枭嘲笑凤凰,拿蜥蜴嘲笑龟龙,不是大错特错了么!
子之笑我玄之尚白,吾亦笑子病甚,不遇俞跗与扁鹊也,悲夫!”
您凭空小我是因《太玄》没有写成的缘故,我也小您病入膏肓,却没有遇上良医臾跗、扁鹊,太可悲了!
客曰:“
“ 客人说:“
然则靡玄无所成名乎?
如此说来没有就成不了名吗?
范、蔡以下,何必玄哉?”
蔡泽、范睢以下那里是靠《太玄》呢?
扬子曰:“
“ 扬子回答:“
范雎,魏之亡命也,折胁摺髂,免于徽索,翕肩蹈背,扶服入橐,激卬万乘之主,界泾阳抵穰侯而代之,当也。
范睢是魏国的亡命之徒,被打断肋骨,才免遭刑罚,收肩塌背,爬进口袋,后来用激怒秦国君主的办法,离间泾阳,攻击禳侯,并取而代之,这是符合了当时的情况。
蔡泽,山东之匹夫也,顉颐折頞,涕唾流沫,西揖强秦之相,搤其咽而亢其气,拊其背而夺其位,时也。
蔡泽是山东的一个匹夫,凹脸塌鼻,流鼻涕,飞唾沫,到西方拜见强秦的宰相范睢,扼住他的咽喉,断绝他的气息,拍着他的后背而夺取他的职位,这是赶上了好机会。
天下已定,金革已平,都于洛阳,娄敬委辂脱輓,掉三寸之舌,建不拔之策,举中国徙之长安,适也。
天下已经安定,兵革已经平息,建都洛阳,娄敬放下拉车的绳索,掉三寸不烂之舌,献出稳妥的计策,提出将国都迁往长安,这是适应了当时的形势。
五帝垂典,三王传礼,百世不易,叔孙通起于桴鼓之间,解甲投戈,遂作君臣之仪,得也。
五帝留下经典,三王传下礼仪,百世不易,孙叔通在战争年代挺身而出,解除武装,于是制订君臣之间的礼仪,着是找到了应有的归宿。
吕刑靡敝,秦法酷烈,圣汉权制,而萧何造律,宜也。
《甫刑》败坏,秦法酷烈,神圣的汗朝采取临时措施,于是萧何制订法律,这是顺应了形式的需要。
故有造萧何之律于唐、虞之世,则悖矣;
所以如果有人在唐尧,虞舜的省会制订萧何的发露就太荒谬了。
有作叔孙通仪于夏、殷之时,则惑矣;
如果有人在夏朝、殷朝的时代拟订孙叔通的礼仪就太糊涂了。
有建娄敬之策于成周之世,则乖矣;
如果有人在西周的社会提出娄敬的计策就太无聊。
有谈范、蔡之说于金、张、许、史之间,则狂矣。
如果有人在汉代功臣金家、张家、宣帝外戚许家、史家之间论说范睢、蔡泽的主张就是发疯了。
夫萧规曹随,留侯画策,陈平出奇,功若泰山,响若坻隤,虽其人之胆智哉,亦会其时之可为也。
萧规曹随,张良出谋划策,陈平出奇制胜,功若泰山,响若崖崩,岂止是这些人富于智慧呢,也正好是当时的环境可以所作为啊。
故为可为于可为之时,则从;
所以在可以有所作为的时代做可以做的事情,就十分顺利。
为不可为于不可为之时,则凶。
在无可作为的时代做的事情就十分危险。
若夫蔺先生收功于章台,四皓采荣于南山,公孙创业于金马,骠骑发迹于祁连,司马长卿窃赀于卓氏,东方朔割炙于细君。
蔺相如在章台献和氏壁而立下大功,四皓在南山隐居而获取美名,公孙弘在金马门对策而建功立业,霍去病在祁连征战而发迹,司马相如如从卓氏暗取资财,东方朔为妻子细君割取赐肉。
仆诚不能与此数公者并,故默然独守吾《太玄》。”
我的确不能和以上诸公相比,所以默默地独自守着我的《太玄》。
“